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赚钱定要找到它(2016.10.13)

每年七月到十月，是张坤一年中最期待的时光。因为这个季节，山里有她要找的财富。

这一天，张坤还特地请来了当地的三位把头一起上山。张坤把这个过程称为寻宝。

张坤：像寻宝那种感觉。那种惊喜之感。比较自豪的就是我们东北产这种宝物。

上山前，把头首先要举行一个庄严的仪式。

把头张纯海：拜拜山神爷，山神老把头，

把头杨德生：俺们就是挺敬畏这个事儿的。进山拜拜山，拜拜山神，一辈一辈就这么传下来的。

他们用最隆重的方式祭拜山神，而且祖祖辈辈都对他们要找的宝贝心存敬畏。

把头张纯海：进山喽!山神老把头保佑我。回来祭奠你。

上山不久，记者的几句问话突然让把头很不高兴。

记者：这得走多远啊?我跟您说话您怎么不太理我啊。

把头杨德生：我嫌你上山就是话太多。我们上山，一般情况下不愿意太讲话。

记者：您刚才觉得我话多?

把头杨德生：嗯。没有用的话几乎俺们不讲。这就是老人给留下的规矩。不许多问，也不许多说。再加上之前的祭山、喊山，这些山规都给这次上山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记者:不敢多说话，还有多远?

那么，今天张坤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什么东西让当地的把头如此敬畏?这些宝贝又能给张坤带来什么样的财富呢?

群山围绕的这个村，就是张坤的老家。小时候，张坤一直梦想飞出大山。2006年，张坤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学的新闻系。毕业后进入经济日报社做了一名网络编辑。而2013年春天，张坤却从北京辞职回到家乡，她要在老家创业。

张坤：我该做我想做的事情了。我觉得我要现在不尝试的话，要等到五六十岁的时候，我一定会后悔的。不管成功失败吧。人生就是得波澜，才觉得是特别漂亮的那种感觉。

张坤想做的事儿，是开网店，卖家乡的山货。

富有八山一水一分田的辽宁省桓仁满族自治县，地处长白山余脉。盛产木耳、蘑菇、榛子等东北特产。除此之外，山里还有一样让张坤为之神往的宝贝。

进入八月，张坤要找的这种宝贝混在杂草里，非常难以辨认。因此能找到它，不仅要靠经验，有时还要靠运气。

张坤：这东西不像家里种玉米什么的的，可以随便采收。只能靠寻找靠运气。运气好的话挖十来棵。有时候我们寻找个大半天一天都寻找不到。

张坤要找的宝贝，主要生长在海拔300-600米的针阔叶混交林里。它不仅生长条件较为苛刻。还要经历暴雨冰雪等自然灾害的侵袭，山里的野猪、老鼠、虫子等也是它的天敌。有时，这东西已经长了几十年，却一夜之间被野猪拱了，被虫子咬了从而损失惨重的事情经常上演。

种植户张合君：上山一看，我这地都被野猪拱了，脑袋就嗡一下子。它不是一个钱俩钱。它都是几十万，甚至损失达到上百万。

那么，张坤今天的运气如何呢?张坤和把头正在专心致致地寻找，仔细搜索每一寸土地。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

忽然，把头的一声呼喊打破了山里的沉寂。

把头杨德生：棒槌

把头张纯海：几匹叶?

把头杨德生：四匹叶。

记者：您刚才喊的什么?

参把头杨德生：棒槌。

记者：你们管它叫棒槌是吗?

参把头杨德生：对。

张坤要找的就是它，当地人俗称棒槌，也就是人参。中间的杆结的是人参果实。剩下的每一个杆称为一匹，找到的这棵人参就是四匹叶。人参被称为“百草之王。”一直以来被赋予了很多神秘的色彩。

记者：这干嘛呢?

参把头孟庆福：拿红布给它拴上。

参把头杨德生：来吧来吧，咱们给磕个头。

找到人参后，把头为什么要给人参栓一根红布条呢?而随后，把头拿出了一根挖参的竹签，竹签上也绑着一根红布条。这又是为什么呢?

经过四十多分钟的采挖，人参终于露出来了。

把头张纯海：马上出来了，好。

把头初步判断这棵人参已经有15年以上的参龄了。但是，它的须子和腿部明显有被虫子咬过的痕迹。

张坤：心里挺凉的。因为那棵须子被虫子已经蛀过了。所以这棵人参价格就很低，非常低。

原本能卖上千元的人参，因为被虫子咬过。现在恐怕连两三百元都卖不到了。张坤只能继续寻找。

上午十一点多，又找到了第二棵人参。

参把头孟庆福：棒槌。

参把头杨德生：什么货?

参把头孟庆福：五匹叶。

记者：又有人参了是吗?

张坤：对对对。因为我从来没有系过红绳，今天我来系一把。

这一次，张坤亲手给人参系了一根红布条。看来，系红布条是采挖人参中的一项约定俗成的山规，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呢?

直到中午12点多，第二棵人参才被挖出来。这棵人参完好无损。然而把头仔细数过它的年头后，张坤的心又凉了。

参把头张纯海：十四年。

人参顶上的这部分叫芦头。一般来说，人参每长一年就会留下一个坑，这些坑被称作芦碗。有经验的把头可以通过芦头的形态和芦碗的数量对人参的年份做个初步判断。但人参的生长有很多复杂性，最终的确切年份还要去找更专业的人做鉴定。但如果这棵人参还是十四年，张坤不打算卖了。

张坤：十四年只能自己炖了，或者给朋友啊他们自己吃。因为我跟客户已经承诺了，我的人参必须要超过十五年以上。差一年都不行，绝对不能卖。

目前市面上的人参品类，说法众多，标准不一。但通常来说可分为三种：野山参，移山参、和园参。而其中野山参还分为两种：野生人参和野山参。

全国参茸产品标准化技术委员会秘书长仲伟同：什么叫野生人参?自然传播，生长于深山园林下的原生态人参。它不是人为的。自然环境下生长的。大概长了三五十年以上。

野山参定义是人工播种，自然生长于深山下的人参。讲的很清楚，自然生长，不能人工管理。这个最低最低要达到十五年。这个移山参是通过管理了。你不管是给它铲草，透光那些。通过人工管理了。搭的棚，两年一栽那个是园参。

每种人参的价格也是千差万别，从数万元一棵到几十元一斤不等。现在，真正的野生人参数量已经非常稀少。张坤经营的是桓仁地区常见的野山参。人工种植，但要自然生长到15年以上。因此，找到一棵质量上乘的野山参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张坤今天挖到的第二棵人参只有14年参龄的话，她就不卖了。

张坤：哎，只能下午继续找吧。我这块还真的缺人参。我必须要好的。要不然我心里对客户有愧。我觉得一个商人是要去挣钱，但是要做到问心无愧真的很重要。

一上午连续找到两棵人参，但张坤都不太满意。此时，已经快到下午了。她还能找到满意的人参吗?

张坤主要通过微信等在网上卖家乡的山货。而她卖山货有一点不同。她喜欢卖鲜品。她卖鲜榛子、鲜榛蘑，居然还卖鲜人参。

除了采收季节在人参市场上现挖现卖的鲜人参，长期从事人参生意的人很少有愿意卖鲜参的。他们通常都会像这样对人参进行烘干处理。烘干的人参，能存放一年以上。而新鲜的人参却不易保存。

人参经销商 孙锋：我是最不愿意邮鲜参的。本身这个东西，温度一高容易发霉。到客户那人家说你怎么给我整坏的过来了。咱们做干参多省劲儿。还扛折腾。

但对于这些说法，张坤不服。

张坤：线上销售的话，鲜品市场特别少。第二个客户煲汤泡酒，都比较喜欢鲜品。方便一些，觉得它在泡制过程中，它的营养出来比较快一些。我现在做干品的话，我竞争不过他们，而反过来人家不做的东西，我再去做，会更有市场。

参把头杨德生：棒槌。

下午，找到了第三棵人参。

参把头杨德生：来，红布拿来来。

记者：不绑红绳不行吗?

参把头杨德生：不绑就是破规矩。

记者：我不绑不能挖吗?

参把头杨德生：不能挖，最好你给它绑上。

记者：它有什么讲究吗?

参把头杨德生：有讲究。你不绑它容易跑。底下抠出来以后，人参就剩一张皮。皮里面肉全没有了。

按照把头的说法，如果不系红布条人参会跑掉。而另一位把头也跟记者讲了一件他亲身经历的事情。

参把头张纯海：最难忘的事儿就是我没绑红线，那是下雨天抠的，最后抠来抠去，光剩两个芦头了，参就没有就跑了。

千百年来，关于人参通灵性，会跑掉的说法广泛流传。传说曾有人看到过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男孩，跟着他找到了上百年的人参。无论人参的故事被演绎了多少个版本，规矩留了下来:找到人参后必须栓上红布条。

那么，传说中的不绑红布条人参会跑的说法到底是不是真的?记者执意要做个试验。

参把头杨德生：你不系，我就不想挖了。

记者：为啥啊?

参把头杨德生：为啥。你不系红绳这就你抠呗。

记者：我抠啊。您怕真犯忌讳是吗?

参把头杨德生：我真犯忌讳。

因为记者执意没有系红布条，这棵人参把头不想挖了。记者只能在把头的指导下，自己来挖。一个多小时，人参逐渐露出了端倪。

参把头杨德生：这个参抠得还不错。

记者：没跑啊。

参把头杨德生：没跑。

记者：看来这传说不是真的啊。

参把头杨德生：俺们还是按俺们的老规矩走。

张坤：像一棵人参都挺贵的，所以他们不敢轻易(破规矩)

参把头杨德生：上山不是那么容易的，这玩意儿不是说有的是。

或许是因为上山挖参很不容易，把头们还坚持着系红布条的做法，以祈求吉祥。记者挖的这棵人参，初步判断有十五六年的参龄。人参不系红布条会跑，看来只是种传说了。

全国参茸产品标准化技术委员会秘书长仲伟同：系红绳就是一种迷信。因为以前(人们认为)(人参)是种很神奇的草啊，神草啊，害怕它跑了。跑不了，它能跑吗?那就是咱的人参文化，特别神奇特别神秘。

今天上山，一共挖了三颗人参。尽管前两棵人参张坤不太满意。还好最后一棵质量不错。而下山之前，张坤还要找一样东西。有了它，才能把鲜人参邮寄给客户。如果没有它，张坤的鲜人参生意都险些做不成。

2015年7月，张坤开始大张旗鼓地在网络上预售鲜人参。通过微信等方式，张坤第一次就获得了100多个订单。按照每棵野山参均价1000元左右计算，十多万元的预订款已经源源不断地打进了她的账户，这让张坤喜出望外。

张坤：钱啊，那真是钱，哎呀。心里还美滋滋的。回家跟我老公炫耀，说，哎，以后你得听我的啊，我现在挣钱挣得多啊，你不行。

张坤把刚采来的人参，用塑料袋装好。再塞上气泡袋防摔，最后用纸壳箱封好。第一批100多份人参订单以这样的方式邮走了。而发货后的第四天，客户的反馈电话来了。记者找到了张坤的第一批客户。

客户刘艳：我收到的时候，一个红绳系的软塌塌的。身上也发黑了，我感觉就是烂了。特别生气。因为这东西挺贵的啊，我花了1300元买的。我说你们怎么能昧着良心赚这个钱啊?

客户白瑜：你不是欺骗客户吗。我说你要是这个单子不给我处理好了，我不但让你给我退钱，我还要投诉你。就让你在微信圈里干不下去。

原来，邮寄到客户手里的人参，都烂了。到发货后的第五天、第六天，投诉电话此起彼伏。

张坤：客户打电话，那是上帝。上帝给你打电话，你不能随时挂。你不能找任何借口，就把电话挂。只能听他的抱怨和埋怨，和哪怕是骂声。就是每天都说啊，对不起，对不起。我都不知道我那天这句话说了多少遍。

后来，张坤主动给每一个客户打电话道歉。可电话那头的客户越来越愤怒，话也越来越难听，她常常被骂哭。

张坤：啊，你这产品什么玩意儿，让我死你啊你，你这么干太丧良心了。不然我炖了，死了，怨你啊，你能偿得起我家命啊。你们家怎么不吃这山参呢?要死也死你家，也不能死我家啊。我当时一边哭一边声音真的挺大。我说你不能这么辱骂我父母嘛。我说我把事情解决，我赔你一颗人参还不好吗?

100多个订单，张坤打了100多个道歉电话。冷静下来，她决定给这些客户每人再邮一根人参作为赔偿。再次邮寄，张坤能保证人参不烂吗?

吸取了第一次用塑料袋包装后腐烂的教训。张坤这一次特意在塑料袋上打了很多孔，以确保鲜人参中的水气散发。第二批100多单货邮走了。发货后的第四天起，客户的反馈电话又来了。

客户刘艳：这棵人参是干的。梆硬梆硬那种了。我要鲜的啊。我记住第一次那场景了，我都说了你都哭了，我就不知道怎么跟她沟通了。

第二次发的这些人参，确实没有一根腐烂的。但是由于水分大量蒸发，鲜人参全部变成了干人参。第一次人参烂了，客户把张坤骂得狗血喷头。可这一次，有的客户都已经无可奈何了。

张坤：第一次接电话是气愤，第二次接接电话脸通红。哇哇红。我都不知道哪有那个老鼠洞钻进去得了。

原本想着能赚十多万元的张坤，此时反而把自己的全部积蓄十多万元都赔光了。那阵张坤只能回家偷着哭。

张坤：我当时我才觉得，我其实就是一个女人而已，不是男人。我当时真的好软弱。因为我工作没几年，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然后突然之间，一夜之间钱全没了。

那段时间，张坤每天绞尽脑汁地想解决办法，却越想越迷茫。

张坤：有时候人不怕忙、不怕累，只怕你在迷茫。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一个尊严。客户给你把这个问题摆给你，你解决不了，就是失去你的尊严，失去你的面子。当时就像义勇军进行曲，前进，一直往前进我前进前进，。

正当张坤陷入极度迷茫的时候，一次上山挖参中的发现给她带来了希望。

一次上山找人参的过程中，张坤看见有一位把头正在抠山里的苔藓。这让她眼前一亮，因为她曾听老一辈采参人说过苔藓可以包裹人参。况且苔藓在山里随处可见。张坤决定用这种最原始的包装方法试试。

张坤先用苔藓包住人参，外面再用树皮包住苔藓。还特地系上红布条。第三次发货后的第三天，反馈电话还是来了。

客户张艳：我就感觉她这种用心的程度，和原生态的这种程度，让我耳目一新。

这一次，张坤不仅将鲜人参完好无损地邮寄到了客户那里。还让人耳目一新。张坤的诚意打动了很多客户。很多客户因为感动主动帮张坤宣传。

客户张艳：一共收了三棵人参，收了一棵的钱。如果她是非常想投机取巧地想办法解决的话，在这个事情上她就不会这么处理。她通过了一个最笨的办法，把这个问题处理掉了。她这种诚心，她这种劲儿，非常打动人。

截止记者采访时的2016年8月底，通过微信等网络方式的销售，张坤2016年的人参销售额就已达到近200万元。再加上各类东北山货的销售，张坤今年的总销售额已经达到了近300多万元。